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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們談?wù)撌澄飼r,我們真正想說的是什么?
不同的國家和地區(qū)對食物會有各種不同的聯(lián)想和理解。
首選,我想和大家分享一個關(guān)于野生動物的故事:“果子貍”
或許大多數(shù)人知道果子貍是因為2003年爆發(fā)的SARS。在當時,果子貍被懷疑是SARS病毒的起因之一。
一直以來,大家都很疑惑,為什么果子貍作為食物,會在中國的餐桌上如此受歡迎呢?
各種不同的說法讓我們無法確定答案;其中,我們聽到最多的,是批評;以及更多的,來自各界各方的各種評判。
我想這不是我們這篇文章要討論的范圍。在此,我只想從心理學(xué)的角度做一些思考。
我第一次見到果子貍,是在2013年的新西蘭。
那是一個午夜,果子貍趴在樹上,被手電筒照射的時候,兩只眼睛會反光,讓人很容易就能發(fā)現(xiàn)它們的行蹤。人類的午夜正是果子貍的早餐時段,它們開始出來尋覓食物。
在新西蘭,果子貍被認為是有害生物,一方面,它們幾乎沒有天敵,繁殖迅速;另一方面,它們常常吃掉果實,吃光樹上的葉子等等對自然環(huán)境造成很大的破壞,甚至還會破壞建筑物的框架。于是,當?shù)卣畷膭畲蠹耀C殺果子貍。
而且,由于果子貍的皮毛價格昂貴,因此有人將其視為生意:逮殺之后,把果子貍的毛皮用于制作手套或襪子,甚至做成暖暖的床褥子。
只是,很少會聽到新西蘭人吃果子貍的新聞。
當我知道了這些,我嘗試去了解新西蘭境內(nèi)的華人對此的理解與想法。
大多數(shù)在新西蘭郊區(qū)或山中住過一段時間的華人都很了解果子貍,他們往往也會獵殺,有時候是為了獲得果子貍的皮毛,有時候純粹是厭煩果子貍對周圍林木果樹的破壞。
有趣的是有一些在國內(nèi)對吃果子貍很有興趣的人,雖然在新西蘭可以輕而易舉得到果子貍,卻失去了對吃果子貍的興趣。
為什么?
就此話題與我交流過的華人,在新西蘭居住的時間都不長,大多數(shù)是兩年或更短。
那么,到底是什么讓他們改變了飲食偏好?是因為教育到位,還是因為道德自律的結(jié)果?
我想都不是,因為他們中的大多數(shù)已經(jīng)是中年人,這是一個不容易輕易被改變的人生階段。
于是,我想,這或許是個指向標,給我們一個方向去思考:食物背后的心理含義是什么。
西方國家和文化起源于游牧業(yè);東方國家和文化起源于農(nóng)耕業(yè);最初生存方式上的差異構(gòu)成了心理狀態(tài),食物,文化差異以及飲食失調(diào)差異的基礎(chǔ)。
在新西蘭,人們喜歡打獵。他們可以在槍支安全考試和品行調(diào)查合格后獲得槍支許可證。
當新西蘭人決定獵殺果子貍時,他們將其視為有害生物,借此釋放了自身的攻擊性欲望并獲得掌控感。這也讓他們感受到一部分安全感,來自于他們知道自己具備在大自然中生存的技能。
以農(nóng)耕為基礎(chǔ)的文化主張春耕秋實,安穩(wěn)循規(guī)的生活給予我們很大的安全感,同時也壓抑了我們的攻擊欲望。
過去的農(nóng)耕時代常常意味著看天吃飯,對時令的依賴會喪失部分的掌控感,降低生理與安全的需要。
所以,從外在行為看,“獵殺果子貍”與“食用果子貍”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行為,但在心理層面上,它們滿足的愿望是相同的,比如攻擊欲望。
食物作為表達恐懼,恨意,欲望,控制以及愛的媒介,是我們輕而易舉、無師自通的一種簡便而直接的表達方式。
與此同時,食物有助于形成我們的身份,比如四川的火鍋與花椒,長沙的辣椒與臭豆腐,潮汕人的牛肉丸與蠔仔烙,貴州的酸湯魚,桂林的螺螄粉...;還有,北方人的面食,南方人的米飯...
食物常常幫助我們釋放分離焦慮,比如朋友送別餐,孩子生日餐,員工退休餐,情侶分手餐...比如沒有什么不是一頓火鍋/燒烤解決不了的...
讓我再舉一個例子:客家文化與食物
客家人屬于漢族,他們的農(nóng)業(yè)祖先來自黃河附近的古中原。
客家人在1700多年的時間里,經(jīng)歷了五次從中國北部到南部的大規(guī)模遷徙,如果我們把這1700多年視作歷史長河中的一段,他們的5次大遷徙,在象征層面,與游牧民族類似。
讓我們看看這幾次大遷徙的經(jīng)歷是如何內(nèi)化到客家人的內(nèi)心,影響至今的。
當然,如果在看這篇文字的你,小時候曾經(jīng)有過搬家的經(jīng)歷或經(jīng)驗,或許會幫助你更好理解這些影響。
“客家”是由兩個字組成:“客”指的是遷移,有點四海為家的意味;“家”指的是在一個新地方建立居所,安頓下來。
客家人經(jīng)歷了上千年的折騰,除了遷徙,還有各式各樣的戰(zhàn)斗:為土地而戰(zhàn),為水源而戰(zhàn),甚至為食物而戰(zhàn);
即使這么顛沛流離,他們依然有條不紊地建立了屬于自己的樸素的思想信念,語言體系,建筑風(fēng)格和喜愛的食物…..
簡單而言,1700多年前,原本在北方生活得很好,富裕安定的一群人;忽然被“鄰居”搶去財產(chǎn),霸占田地與房子,還準備要了他們的命;不得已,從平原逃到山上。
這是客家人背井離鄉(xiāng),不斷奮斗故事的起源。
回頭看,在滔滔歷史長河中,客家人生命的主線充滿了為生存的自強不息,伴隨的是與分離焦慮議題相關(guān)的身份歸屬。
一次又一次的與居住地告別,一次又一次的從北到南;從富有到貧窮,從穩(wěn)定安逸到逃荒流離,從中原到山區(qū)...
各種身份被打破,又被重塑。
隨著南遷,他們給當?shù)貛斫疸y財富、先進技術(shù)、管理理念以及中國古中原最偉大的文明;還有他們從祖先那里繼承了的農(nóng)耕人格特點:謙虛,友好和勤奮。在不斷遷移的經(jīng)驗中,他們逐漸變得有進取心,創(chuàng)造力和開放性。
始終繞不開的仍是,分離焦慮與身份沖突。
如同一次次的裂變,一次次的重生,客家人用樸素而智慧的方式一直在處理著這些內(nèi)心的斷層與沖擊。
這些都一一體現(xiàn)在食物上:比如“釀豆腐”
客家人從中國北方遷往中國南方時,仍然想吃自己喜歡的食物,例如:一盤熱騰騰的餃子。他們需要用食物來悼念他們以前的身份。但是,在中國南部基本不產(chǎn)小麥,但在山區(qū),豆子很多。
于是,客家人因地制宜,把豆子制漿,再凝固成型;再把肉剁碎,放在像餃子皮的豆腐里面。如此這般,他們用食物保持自己過往的身份,同時,又在這個基礎(chǔ)上,得到了新的認同。
現(xiàn)在,再讓我們嘗試比較一下“釀豆腐”和“餃子”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它們不僅有相似之處,還可以覺察到它們的演變過程。
我們嘗試用一個比喻來描述,如果皮包餡的“餃子”是“子宮”,那么只是將肉餡嵌入豆腐中的“釀豆腐”就等同于一個誕生過程。
食物就是這么神奇而美妙的展示了我們內(nèi)心的各個角度。
通過食物的方式過渡自己的身份歸屬。
或許我們還可以進一步去深化,比如,與傳統(tǒng)華人的主要特征:謙虛,保守和節(jié)制相對應(yīng),我們以餃子作為一個比喻,稱之為“餃子”人格特質(zhì),而其中,客家人呈現(xiàn)的人格特征更為開放和進取,可以稱之為“釀豆腐”人格特質(zhì)。
當客家人被迫離開家鄉(xiāng)時,他們幾乎失去了一切;如今,客家人如同一顆顆珍珠,散落在世界的不同地方,以他們的勤奮、勇敢和創(chuàng)造力而聞名。
在我即將結(jié)束這篇文章之前,我還想談一點關(guān)于飲食失調(diào),說一些關(guān)于古時的客家女子,以及女性價值的話題。
明清時期,是裹足纏腳的興盛時期,即使在那個時候,客家女子都沒有跟風(fēng),她們是那些年代中唯一沒有裹足的女子。
為什么呢?
她們之所以沒有纏腳,不是因為她們的自由精神,而是因為:如果她們裹腳就無法在山中田間勞作,而勞作是她們的功能之一,體現(xiàn)了她們的存在價值。
另外,那時候的客家女子是不能和男人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的,她們在廚房吃飯,通過食物的進食地點看到對女性的貶低直接且冷酷。
“功能化”恐怕是需要在此提及的其中一個有關(guān)女性價值的重要議題;或許這不僅僅限于客家女子。
例如,女人子宮的重要性體現(xiàn)在生兒子的功能上;如果生的是女孩,父母、乃至整個宗祀族群都會很失望。似乎女人來到這個世界終其一生都在竭盡全力取悅父母,乃至周圍的整個世界。
少吃是其中一個取悅的方式;因為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保持苗條身材的方式,以至于有一些女孩子會用摳喉,節(jié)食,甚至絕食的方式來追求“瘦”,從而符合社會單一且嚴苛的審美標準。
這在一定程度上,造成過去或現(xiàn)在的一些女性,認為可以通過食物對身形的控制,獲得被社會接納,被他人喜歡,以及確認自身價值。
飲食失調(diào)往往會成為結(jié)果之一。
以上種種,已不難發(fā)現(xiàn),飲食系統(tǒng)和文化歷史早已成為了我們潛意識地圖的一部分。我們的內(nèi)心世界通過外化到文化,借助食物的形式呈現(xiàn)出來的。
無論是果子貍的故事,還是客家人的例子,都只是“食物”這個浩瀚大海中被撿到的兩個貝殼,例子舉不勝舉,但核心只有一個:內(nèi)在動力。動力來自于哪里,哪里就是我們的身份歸屬。
世間萬物,終歸是:塵歸塵,土歸土。
本文關(guān)鍵詞:“食物”,背后,心理,意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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